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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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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章

還在覆蘇中的丹州, 客棧並不多,有的那幾家,因為那些提前到來的商客, 也基本滿了,好在嚴進早就安排妥當,馬車出了賀瑤的住處, 很快便到了地方。

年錦語睡的迷糊,渾然覺得自己是做了一場美夢,比以往都來的真實,到躺下歇息時, 她便鉆入了顧明淵的懷裏,習慣性的找著自己舒適的位置, 呢喃著喊著相公, 讓人心不由的發軟。

顧明淵是一刻都舍不得松開。

他曾以為,自己是能夠接受她的離開, 當初還做著將她托付給別人照顧的打算,可幾個月來的分別,令他無比清晰著, 自己根本沒辦法做到。

在有她的消息後, 他幾乎是早晚的在收到消息, 她到了哪兒,遇到了什麽事, 吃了什麽, 夜裏睡的如何, 入丹州後見到了誰。

信件積累了厚厚一堆, 有時他還會來來去去的翻看,當看到屬下所寫, 少夫人吃了多少時,他甚至不由會失笑,心坦如她。

顧明淵低頭看懷裏的人兒,在她額頭上親了親。

睡夢中的年錦語笑出了聲,似是有所感應,害羞的往他懷裏鉆了鉆,顧明淵摟著她,環著她的腰,不合時宜的想著,嗯……的確是胖了些……

“阿語。”顧明淵嘆聲,看不夠的,眼中都是她的模樣,酣睡的,皺眉的,微笑的。

年錦語似有所感應,手竟十分自覺地往他衣襟裏鉆,熟練的程度,讓顧明淵又剎那的失神,又有些哭笑不得。

看了這麽多話本子,落到自己身上,路數倒是別致的很。

夜顯得格外漫長,似乎就是為了給久別重逢的人更多的時間去回味,顧明淵摟緊了她,僅僅是看著她,便已然能夠填滿自己。

窗外,月牙兒隱在雲層中,像是羞於看到情人相逢。

不遠處的宅子內,風風火火回來的賀瑤,卻只看到個空空的屋裏,桌上還放著點心,就是不見年錦語的身影。

“阿語!”剎那間她還以為又出了事,讓人給劫走了,在幾個屋子找了一通後越發著急,便看到院內樹上坐著的身影。

“楚闊!不是讓你送人回來,人呢?!”

楚闊懶懶靠著,平靜看著底下暴跳如雷的人,“被忠勇侯帶走了……”

賀瑤一楞,“顧明淵來這裏了?”

“應該是他。”

“什麽叫應該?!你做事沒分寸的麽,沒認清楚就敢讓他把人帶走?”賀瑤氣得不行,甩手就朝楚闊甩出了鞭子,朝他抽了過去。

楚闊即刻避開,“他拄著拐杖,身後跟了個侍衛,我聽到她叫他相公。”

賀瑤這才收了鞭子,誰都能認錯,阿語是不會認錯自己相公的,“他們在哪裏?”

“去了外頭的客棧。”

賀瑤當即就準備去客棧找人。

才走到門口,身後傳來了聲音,“這時辰過去,恐怕不合適啊。”

賀瑤一頓,扭頭看他,“你什麽意思?”

“大晚上的,你不是打擾了人家?”

賀瑤這才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,臉頰頓時一熱,大步流星的又回了屋中,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飲盡,覺得不過癮,便又去拿了酒來。

可一個人喝酒不成了悶酒麽,賀瑤朝屋外看去,“餵!下來喝酒!”

樹上的人沒有動靜,賀瑤輕哼了聲,“林闊,下來喝酒!”

片刻後,就見了那身影走近,從賀瑤手中拿過了酒壺走入屋內,“我姓楚。”

“姓什麽都不要緊,平日裏見你少話,今日倒是挺多,那你說說,顧明淵他拄著拐杖進這院子,那腿是好了?”

楚闊坐下來,胡茬之下看不清神色,眼神倒是清明的很,他直接對著酒壺口喝了口,“出去時抱著人,走的挺穩的。”

賀瑤又拿了一壺,呵呵笑著,“抱著出去?阿語睡著了?”

“嗯,看樣子是睡著了。”

“……”賀瑤喝了口酒,納悶,“這怎麽跟我想的不太一樣。”久別重逢就這?

楚闊沒作聲,賀瑤也不糾結這事兒,盯著他道,“你不回晉北?”

楚闊繼續沈默,權當是沒聽著她的話,賀瑤卻沒打算就這麽罷休,“不回晉北也好,不如你留在丹州,我這兒倒是能給你提供一個職務,左右你以往經驗也在。”

“不留。”楚闊這倒是拒絕的幹脆。

賀瑤怒了,要去搶他手中的酒,“那你別喝我的酒。”

楚闊一側身,“賀將軍出爾反爾?”說了請人喝酒這還帶反悔的。

“你要是留在這兒,酒隨便喝,你要是不留,這一壺五十兩。”賀瑤倒是真心賞識他的身手,留在丹州不乏是個助力。

“我去燕京城。”

“你這身份可沒法留在燕京城,舊事翻出來還是不太妥的。”賀瑤搖了搖頭,在丹州這兒她能做主,去燕京城,除非是繼續這麽混著,否則要想有所作為,身份就會曝光。

楚闊又沒接話茬,賀瑤便對他十分的不滿意,悶葫蘆一個可真不是個合格的酒友。

可即便是如此,賀瑤還是與他喝了半宿,直到天色灰蒙蒙時,她猛地做起來,將酒壺往桌上重重一放,“我去找顧明淵!”

楚闊楞了下,看了眼滿桌的酒壺,再看她風風火火出去的身影,視線最後落在那才有些明的天。

喝了這麽多酒,她都沒醉,她的酒量也太驚人了。

楚闊又喝了一口,這才又想到另一處,天都還沒敞亮,這麽早去打擾人家,不會被忠勇後趕出來?

她好像還拿著鞭子?

楚闊這才起身,忙跟了上去。

年錦語是被熟悉的喊叫聲吵醒的,她猛地睜開眼,“賀姐姐!”

隨即便對上了顧明淵的眼眸,年錦語整個人都呆住了。

顧明淵看著她這呆呆的模樣,不由的失笑,“不認識了?”

年錦語試探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,是溫熱的,胡茬還有些紮手,她一時間反應不過來,“不是做夢啊。”

“做了一夜的夢,還覺得我不是真的?”

年錦語緩緩搖了搖頭,是真的,可她就是不敢相信,相公這會兒不應該在京城麽,再十來日新皇登基大典,他可不能缺席。

“那再好好認一下。”顧明淵握住她的手,撫摸自己的臉頰。

年錦語也是依著,摸了摸他的美貌,眼睛一直盯著他看,而後,收回手,輕輕的捏了下自己的臉頰。

疼,不是夢。

頃刻間,她便驚喜的一把摟住他的脖子,“相公!阿語好想你!”

顧明淵嗯了聲,回抱住她,年錦語又一下趴到了他的身上,從上往下瞧著他,仔仔細細的,看了許久後,又低下頭去,親了一口。

高興的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。

“我也想你。”

顧明淵摟著她,翻了個身反客為主,正打算好好覆習下這個吻,屋外那“嘈雜”聲再度傳來,“顧明淵你給我出來!”

“賀姐姐!”年錦語推著顧明淵胸膛,“相公,是賀姐姐來了!”

“不管她。”

“不行,我一夜都沒回去,她一定擔心壞了。”

屋外,賀瑤看著攔門的嚴進,冷哼,“有事兒的時候不來,現在沒事了來的倒是快,一聲不吭的把人從我這帶走,還真是顧明淵的作風。”

嚴進也是怕了這位郡主,那鞭子差點都要把他捆起來,天底下只怕沒幾個人是她不敢揍的,“郡主,這天都還沒亮,您晚些再來啊。”

“再來晚一點你們就走了。”賀瑤雖然沒醉,但喝了一夜的酒,整個人精神是亢奮的,過去對顧明淵的不滿意,這會兒都被無限放大了。

她對顧明淵把阿語弄丟這事兒一直耿耿於懷,哪家做相公的,能把自己媳婦弄丟這麽久的,傳出去阿語名聲怎麽辦?偌大的燕京城,一人一句唾沫都夠淹死人的,再有人造謠一番,以後還怎麽做人?

“侯爺接連數日趕路過來,郡主且等上兩個時辰。”

“他活該!”賀瑤已經厭了和他講道理,“你讓開!”

正要動手,門忽然打開了,露出了年錦語的臉,看到她分外高興,“賀姐姐!你怎麽起這麽早。”

門都開了,自然不必再攔著,賀瑤走進去,看到顧明淵坐在桌旁,那床榻都沒來得及收拾,直接無視了他眼中的冷漠怨念。

“我要不來的早點,你就被他帶出城了。”

年錦語聞了聞賀瑤身上的味道,“賀姐姐,你喝酒了?”

賀瑤嗯了聲,視線還是盯著顧明淵,賊!

“我們下午才走。”顧明淵淡淡看著她,“郡主喝多了就該休息。”

“話說的好聽,前些日子你幹什麽去了?阿語吃了多少苦你知不知道?”

賀瑤拉過年錦語,想要力證年錦語這一路擔驚受怕,吃苦受累很可憐。

可當那有些肉肉的臉對上她,氣色姣好的模樣,又無辜眨了眨眼,賀瑤:“……”

於是她當下轉移話題,“你堂堂忠勇侯,竟能讓她在燕京城中走丟?!”

“此事是我之過。”顧明淵坦誠認錯,並向她道謝,“阿語在丹州的時日,多虧了你照顧,我要多謝你。”

“……”賀瑤剎那的怔神,沒反應過來顧明淵和她道謝,冷哼了聲,“你本來就應該謝謝我。”

“原本你不來,我也打算在出發前帶阿語去找你,道個別。”顧明淵倒了杯茶,起身遞給賀瑤,“如今以茶代酒,待你回了京城,我便再登門道謝。”

這慎重道謝的模樣倒是弄得賀瑤有點不自在了,她拿過茶一口飲盡,看了眼他的腿,“你,你回城之後,要是有人非議,當如何?”

“那便是與我作對。”

賀瑤嘴角微勾,“這還像點樣子,不過她失蹤一事,不是你道個歉就能了解的,要不是她福大命大,尋常人哪還有機會活著。”

顧明淵眼神一暗,是啊,是老天爺垂憐,讓她平安無恙。

“賀姐姐,我現在不就好好的麽。”年錦語舍不得賀瑤一直這麽說自家相公,再說她失蹤的事,也不能怪相公啊。

“你被人賣了還數錢呢。”賀瑤戳了下她的腦袋,“我看你就是高興的什麽都忘了。”

年錦語赧然一笑,“我沒忘。”

“既然見過我了,不必等下午,今早啟程罷,十來日的功夫路上你們也不會有時間歇息,就別耽擱了。”賀瑤催促他們趕快出發,要不然可就又要不合眼的趕路了。

顧明淵並未應下,“待她與那些人告個別,我們再出發。”

賀瑤一楞,那些人?

很快她反應過來顧明淵說的是誰,是阿語近些日子相處的那些人。

賀瑤看了看一心只望著自家相公的年錦語,是了,她的性子看著軟糯,韌勁卻十足,又是心善重情誼的,離開之前,她一定會想和張娘子那些人道個別。

一時間,賀瑤的心情有些覆雜,他這相公做的,倒也不是完全的失職。

“行吧,那現在就去。”賀瑤說完,徑直出了門,明擺著就是要和他們一道過去的意思。

“相公……”年錦語擔心他沒休息好,“要不你再歇會兒,我自己去就行。”

“我陪你一起去,他們與你相處多時,我也應該謝謝他們。”顧明淵揉了揉她的頭,眼中盡是寵溺。

楚闊在客棧外,就看著賀瑤風風火火的走出來,招呼他去張娘子他們那邊。

很快他就看到年錦語扶著顧明淵走出來,昨夜沒看清楚的,如今天明時,日光正好,便是一對璧人,十分的般配。

很快一行人就來到了昨日安置流民的地方,瞧見年錦語來了,許多人都紛紛喊她福星,見她身邊站了個器宇軒昂的男子,又將視線都落到了他身上。

“這誰啊,看起來和福星很親近?”

“莫不是她相公?”

“看起來有些兇啊,身後還帶著那麽多人,還有樂安郡主一起。”

“夫人你要走了?”張娘子迎了上來,見他們這麽大陣仗,年錦語又換了衣裳,便猜到她相公來找她了。

“嗯,我來和大家道個別。”

年錦語抱住撲到她懷裏的豆兒,輕輕摸了摸他的頭,“往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見面,豆兒你要乖乖聽你娘的話,知不知道?”

“我一直都很聽話的。”豆兒舍不得,哭的眼睛紅紅的,又看向顧明淵,“姨姨能不能不走啊,將來我長大了娶你。”

張娘子敲了下他的腦袋,把他往回拉,“你胡說什麽。”

豆兒不服氣,指著顧明淵,“他不就比我年長,那我也會長大的,等我長大他就老了,我就可以把姨姨搶回來。”

嚴進聽著這童言無忌的發言,忍不住想讚嘆,很好小子,你有勇氣!

顧明淵看著滿臉不服氣的豆兒,“你過來。”

豆兒大步走到他跟前,一點都不露怯,“你叫我做什麽?”

“這是我媳婦,你沒機會。”顧明淵拍了拍他腦門,“長大了也沒機會。”

“我有!”

“你沒有。”

和孩子吵架這架勢,連年錦語都看楞了,相公還能有這麽幼稚的一面。

豆兒氣呼呼的叉腰瞪著顧明淵,“那我們打賭!”

顧明淵嘴角微揚,格外冷酷無情,“我本就是贏的,為何要賭?”

“好了。”年錦語拉過豆兒,輕扯了扯顧明淵,“相公別欺負他了。”

被豆兒這麽一鬧,氣氛倒不再那麽傷感,通伯代表族人向年錦語道謝,感激之情溢於言表。

“福星自有天地護佑,定會永世安康的。”

顧明淵一楞,福星?什麽福星他怎麽不清楚,書信中倒是沒提這個。

他不由看向賀瑤,賀瑤聳了聳肩,有些幸災樂禍,好家夥,也有和她當時一樣懵逼的人了,很公平。

年錦語遇上通伯一行人的事,顧明淵是只曉得,但對於這些人將年錦語視作福星,恨不得供起來拜的事,他還真的此時此刻才明白,畢竟跟著保護她的人不是貼身,不能聽到他們的談話。

一一道別後,年錦語跟著顧明淵上了馬車,回去的時間緊,來不及再多耽擱。

馬車上,顧明淵見她眼眶微紅,擡手把她攬到自己懷裏,輕輕拍著安撫,“將來有機會,你還可以來看他們。”

“真的嗎?”年錦語從沒想過還能回來看他們。

“嗯,我也不會一直留在京城中。”

“等相公腿好了,定是要回北疆的,阿語就跟著你一起去。”年錦語小心摸了摸他的腿,沒能看著他拄著拐杖站起來,有些遺憾呢。

“好。”顧明淵握住她的手,夫妻之間更多的話,不用說都知道。

年錦語依偎著他,心滿意足,“相公,阿符是不是回去了?”

“嗯,她在外面找你,嚴進找到了她,將她勸回去了。”

“那她是不是想來丹州找我?”

“勸住了。”

顧明淵簡單的三個字,實際上是在自己的人被打趴下五六個後才勸住的,為了素練她們幾個不擔心,有阿語消息後他就告知了。

阿符第一時間就要來丹州,是文武齊上後才勸住的,畢竟當時趙恒的人盯著侯府,一旦出城就會被盯上。

“那她一定很自責。”年錦語想了想,“年家那邊怎麽樣了?嫂嫂可生了?”

等了片刻都沒等他回答,年錦語起身看他,“相公?”

“阿語,你嫂嫂的身子,再有一個月就要臨盆了。”顧明淵望著她,牢牢握著她的手,“但她昏迷至今都沒有醒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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